民警零距离管理点燃艾滋病犯生的希望

　　两名服刑人员因为收错衣服发生口角，继而大打出手。监狱民警许如成冲上前去拉架，制止了这起违纪行为。之后整理自己被拉扯开的衣袖，他发现手臂上有几个很深的指甲印。“当时，我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”———那两名服刑人员都是艾滋病人！

　　许如成是江苏省常州监狱32监区一名普通民警，该监区目前是江苏省唯一集中关押艾滋病服刑人员的监区。2007年11月12日成立以来，累计收押艾滋病服刑人员达225人，现仍关押艾滋病服刑人员73人。

　　近日，《法制日报》记者走进常州监狱艾滋病服刑人员监区，与监区民警和艾滋病服刑人员面对面近距离接触，深切体会到民警在艾滋病服刑人员监区长期工作的勇气、艰辛和奉献精神。

　　零距离无障碍接触

　　数道铁门，高高的围墙。记者进入32监区采访时已是下午4点多，服刑人员正坐在生产车间进行简单手工劳动；监区副教导员唐金彪和民警许如成站在他们中间值班，时不时与他们交谈几句。走到一名20岁左右服刑人员的身边时，唐金彪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，该服刑人员抬头报以微笑。

　　虽然想到民警会与艾滋病服刑人员面对面，但如此近距离接触，还是出乎记者预料。

　　“我们平时与服刑人员都是零距离、无障碍接触，不会采取戴手套或穿防护服等措施。”唐金彪说，艾滋病服刑人员普遍存在“刑期比命长”的悲观想法，特别担心受歧视；要改造好这些人，首先要拉近距离，让他们感受到尊重，赢得信任。

　　为此，唐金彪总是不厌其烦地与服刑人员谈心。多位服刑人员接受记者采访时说，唐教导像朋友、亲人那样和他们交谈，让他们了解艾滋病、正视艾滋病，放下负担好好改造。

　　监区民警通常每周要值两三个夜班，按规定，晚上收监后，民警不需要再进监区，可通过视频监控。但唐金彪喜欢晚上到监区监舍里，和服刑人员海阔天空地聊天。“这样效果特别好，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”。

　　吴华(化名)因贩毒被判处无期徒刑，2011年8月入监后得知自己患有艾滋病，非常绝望，更是无心改造。唐金彪第一次找他谈话时，他一句话没听进去，临了问道：“你就直说我还能活几天吧。”

　　“是唐教导一次又一次找我谈心，解开了我的心结。”吴华对记者说，尤为让他感动的是，去年2月，他因淋巴结核住进隔离病房，唐金彪每天都到病房看他，和他聊家常，鼓励他积极治疗。

　　在民警的关心和帮助下，吴华开始主动接受改造，入狱一年多来，他从未出现违规违纪行为。对尽快减刑出狱重新生活，他充满信心和期待。

　42人放弃自杀念头

　　记者采访结束离开32监区时，服刑人员正在操场上活动。有的人在打篮球，有的人在打牌，有的人在聊天，阵阵欢声笑语传来。

　　“或许只有在这里，他们才被当成‘人’看待。”监区长吴凯感慨地说，焦虑、恐惧以及对今后生活的绝望，是艾滋病服刑人员普遍存在的心理问题，不少人破罐破摔甚至萌生自杀念头。让他们重新树立生活信心，难度可想而知。

　　从关押进32监区的第一天起，张晓民(化名)满脑子想的都是“自杀”。“想死的念头持续了近两年。”他说。

　　记者对面的张晓民，矮小、瘦弱、拘谨。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在明知自己感染艾滋病的情况下，强奸多名幼女，最终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。

　　张晓民从小自认为不受家人喜爱。28岁结婚后，妻子体弱多病，临终时说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秘密：她有艾滋病。得知此事的张家人以及周围邻居，对张晓民退避三舍。备受歧视的他开始疯狂报复社会。

　　“得了这个病又是死缓，反正是死路一条。”抱着这样的心态，张晓民入监后从不与其他服刑人员交流，拒绝服用监区提供的任何药物。

　　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交谈，民警发现他内心深处非常想见家人，于是想方设法与其在外打工的父母取得了联系，几十个电话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先后两次来监区探望张晓民。

　　慢慢地，张晓民有了家的眷恋和生的愿望。“我现在就抱着好好改造的态度，不辜负民警的期望，其他的事不去想。”张晓民说，“如果没有这么多好民警，我早就撑不下去了”。

　　据了解，自32监区集中收押艾滋病服刑人员以来，在民警的关怀下，42名服刑人员放弃了自杀轻生念头。

　　为艾滋病犯做手术

　　“我们的敌人不是艾滋病人，而是艾滋病。每一位艾滋病人都不应受到歧视，而应得到理解、宽容、照顾……”这是记者在32监区走廊黑板上看到的一段话。这也是该监区22名民警的工作理念。

　　为了鼓励服刑人员参加体育锻炼和文娱活动，监区在露天体育场基础上，建立了室内活动中心，购置了多套运动器材，配备了点播电视，购买了一系列杂志和书籍。

　　室内活动中心旁边有心理健康辅导站，记者看到，架子上摆着服刑人员心理健康档案，详细记录着每一位服刑人员入监以来出现的焦虑、恐慌、绝望等心理问题，以及民警开展针对性心理矫治工作情况。

　　参观中，一块展板引起了记者的关注———监区长吴凯正在为一名艾滋病服刑人员动手术。众所周知，艾滋病主要传染途径是性、母乳和血液，手术风险极大。

　　“当时，这名服刑人员急性阑尾炎穿孔，如果不立即手术，极易发生并发症，危及生命。”吴凯回忆说。有着副主任医师职称、兼为监区医生的他主动请缨，在监区手术室完成了手术。

　　据了解，艾滋病晚期服刑人员很容易并发结核、肝炎等传染病，监区民警冒着可能随时被传染的巨大风险，每月组织发病患者会诊，月均为艾滋病服刑人员检查治疗100余项。

　　“艾滋病服刑人员能保外就医吗？”面对记者的疑问，吴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。近年来，该监区已办理保外就医案件50件。

　　“保外就医是法律赋予的权利，但社会的歧视、亲人的抛弃注定艾滋病服刑人员保外就医之路格外艰难。”吴凯说，这需要民警付出更多艰辛和努力。

　　不久前，艾滋病服刑人员李某病重，迫切希望回家治疗。监狱启动保外就医程序后，首先是李某家人不同意提供担保，民警经过3个月劝说才做通家属工作；接着李某老家有关部门突然变卦拒绝接收，民警只得远赴1200公里之外的李某老家，耐心解释和积极争取，让有关部门回心转意。为了避免途中发生突发事故，造成新的传染威胁，民警星夜兼程驱车将李某送回老家。

 
　　主动申请特殊岗位

　　进入32监区采访前，常州监狱监狱长蒋国贤告诉《法制日报》记者，艾滋病服刑人员监区的22名民警，全部是主动申请到这一特殊岗位工作的。

　　“为什么会主动申请”是记者给监区民警提得最多的问题。答案没有一句华丽的语言，而且出奇地一致：工作总需要有人去做。

　　唐金彪坦言，一开始不了解艾滋病，实际风险远比想象得大。监区成立前，监狱将民警拉出去进行培训，“培训下来，我的头皮都炸了，害怕了，但监狱民警神圣的职责提醒我，不能退缩”。

　　2007年11月中旬，监区开始收押犯人。唐金彪和其他民警在监控室里，看监狱医院防疫科医生如何向服刑人员告知其有艾滋病，学习当服刑人员得知病情后哭泣甚至大闹时，如何处置。

　　“最初一个月，我和服刑人员有距离感，担心他们不服管理。”唐金彪说，慢慢接触下来，我发现只要真诚相待，把他们当亲人对待，当病人照顾，一切问题迎刃而解。

　　在许如成看来，艾滋病服刑人员就如同电一般，了解电的规律，电就像猫一样温顺，否则就是老虎。在摸索管理艾滋病服刑人员规律过程中，许如成的经验同样是零距离接触，赢得信任进而促其积极改造。

　　艾滋病服刑人员监区民警们直言，在这里工作不后悔，但亲朋好友的不理解让他们伤感。为了避免他人心里不舒服，不少民警尽可能减少走亲访友。

　　“最初的一年，邻居听说我总接触艾滋病服刑人员，都疏远我们。后来我不停地解释，一些人才慢慢理解我支持我。”唐金彪说，即便如此，仍有一些原来很好的朋友不再来往。

　　虽然失去了很多，但看着一个个艾滋病服刑人员重燃生的希望，积极投入改造，民警们深感欣慰和自豪。“如果现在要我走，我都舍不得。5年了，这些服刑人员在我眼里就是亲人。”唐金彪说。

　　“正是有这样一群可爱可敬的民警，5年来，艾滋病服刑人员监区从未发生一起服刑人员死亡事件，从未发生一起重特大监管安全事故。”蒋国贤说。